呼啸暑假系列三青山宴碧

「碧山的雨,落在一面爬山虎的绿上。」

为什么是碧山?

请打开百度词条,搜索“碧山”,并查看第一项联想结果。

(就这样?巧合么……想必是了。)

点头。心领神会。

谁人问我,便统一以此回答。无厘头,足够现实。

到碧山去——心心念念地许诺。或许迟到,或许本不该行此一举,若与她名字的美不相匹配,留下一副模样悻悻然,害怕时而胜过期盼。踟蹰几经,终于定下,功课非做不可了。

深夜记下一个词:“皖若初见”,一副旅游文案的体貌,还是有味道。

第二日出发。

半日奔波,穿越公里,车窗外一直是雨。时时见山峰腾挪,我慢它亦慢,连绵着趋逐,思之殊为可爱。

徬夜抵达,宿苎麻地旅店。白墙黑瓦,飞徽派的檐角,暮色中如水墨洇渗。晚饭:清蒸腊肉,鲜炒葛根,毛豆腐,另添一盆糯紫薯。

“日落而息”的习俗,概随村落一并保留,入夜后光线始终昏沉沉,艰难散步。闲话中散步到猪栏酒吧。吧台清一色是自产销的精酿,我挑了一瓶“落昏”。还有一种叫“天光”,在黟县方言里,分别解作晚餐、早餐。

独酌。酒后倦极,回房即睡去。昏沉中担心闹钟是否预设,辗转间醒来。发觉凌晨五点,草丛中低吟浅唱,时雨一夜未歇。

独上顶楼。湿淋淋的黎明,空气却是暖的。碧山书局,大致面目已可辨。

钱小华先生曾自述:“我觉得人不管做什么,都是来自于自己内心的呼唤。做书店就是对生命的敬畏。”

书局前身是祠堂。相比祠堂,书局五年住龄,资历尚浅。现在,碧山村的声名几由它占尽,“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李白的诗,更像是嫁妆。

倘设一家生命旺盛的书店,在乡村,空气自由,知识新鲜,人人得偿所愿,“信可乐也”。

愿晴。

碧山。顾名思义:绿,由远至今,淡渐转浓,闯进眼帘的绿。

洗漱更定,习习微风伴雨,心神敛定。好的天气,心说是天意。地平面上出露许多低矮轮廓,云益稀,澄澈的蓝盖上屋顶。

张岱往湖心亭看雪,见亭一点,见堤一痕,见天地上下一白。至简即至繁,前人早有衡量;俗人憨笔,看则看,至于描绘,一路冲淡下去了。百种江湖,姿态各自盎然,写不出、写不尽……从旁引摘,借他人言粉饰鄙陋。满纸都将是我的流水账单,早也预料到的。果腹的夹生饭,煮的还不够么?

民宿身深巷。巷弄总串连着,不曾断。假使迷路,只管进去——昔日碧山36所祠堂,72处厅坦(屋宇前空旷平坦的地方)以及眼井,柳暗花明,不乏时时遇见。

去杭州的时候,园林工工整整地古朴着,妆容精致,简直到不像古物的地步;此处风雨往来、浸渍,不加收敛,古民居一幢挨一幢,统统晒得黢黑。对比看,前者是望门小姐,后者则是日日下地干活的农妇,显得生气些。“一个劳动着的人是最美的”,我也赞同米勒。她们体格硕壮,饱满,生命像流动的水,隐藏在坍垣断壁下,织成连片爬山虎。

倘若——倘若人一旦走光,村落在大地上生锈、风干,从此颓墙上衰草连天,故往不为人知。失去的过程,是诗。诗自然好极,但失去的,只得在诗中寻觅。诗就是遗落的标本。

人禁不住幻想,到底禁不起幻想。

碧山书局九点营业。

墙上忽然嵌书,若有所悟。快步贴着土墙走,青红络石已越过木匾,枝蔓款款若有情。店外装修,转身入了店内。

日色无涯,侵漫厅堂,较照片上显高。小狗不叫不闹,猫儿枕在梁上。游人三两,不必人挤人,眼神交汇也是娴静的。

徽州多商人。传统徽派院子,动辄高墙阔厅,且偏爱开一眼天井。经商之道,聚财为本,天井与“财禄”相关,讲究“四水归堂”,意谓“四季财源滚滚,四面八方来运”。近在眼前,于是极使人盼下雨。若下雨,只有一眼天井,雨向下泼,泼不湿屋子。遐想深冬,人团坐书丛间,不须火烤,捧卷畅读,便会感觉殷实。

献上文化手袋上的短诗:

山之高月出小

月之小何皎皎

我有所思在远道

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沿狭长的木梯子向上。二楼是外文书籍区,恰巧无人,窗明几净,似愿我写信。注目远去,玫红色的四季海棠上飘着白云——声,轰轰烈烈的快门声,远处的笛声……

又想到下雨。图书该怎样护理?

静坐。写定几百字,像放下笔似的轻松。临别之际把明信片投进邮箱,“例行公事”。

书局拥进更多的游客,高矮、胖瘦各不一。

“碧山真好。”听得低声地赞叹。

瞧这张得意的脸。

关于书局,评论总是赞美:“放下都市的喧嚣”、“作为一个文学艺术爱好者怎能不来享受一次孤独呢”,洋洋洒洒,百余字里埋不下自豪。

然而人人都进门来,人人都拍照,书相应地被冷落了。

我决定以拍照谴责一下这样的行为。

一路喝茶。绿茶,使空虚的胃很不受用。

出门时行同另一队伍,见Forevercultivate印花双肩包,背影似见故人。于是淡淡跟着,渴切听到的是她的声音,同时不免怅惘。

我们久未有切实联系了。无助,惟有写信。过着脱离日记的生活,琐事积尘,动人的事物,愈发不易觉察。往往忘却,继而找不回。多少信纸就此搁浅,一沓信封只得在桌面常作客。

四季轮转,花无长红。将凋,将殒,将向晚,将重开。年月虽往不老,少年繁华,譬诸云流水逝,一去未肯回头。回忆,于是成了人与人最伟大的馈赠。回忆固然是一文不值的东西,但毕竟沉重得很。硬要吃苦,终于未肯抛下。来去经年,时时翻阅,笑中不免带几滴泪,始终忘不掉了。

“爱,一抒发就成了腔调。”

村中有条“人”字街,是人民公社化的历史产物。以街分划碧东、碧西两界。

云门塔在碧西。遥睹时时都在,距离实则很远。吃足了道听途说的苦。

改骑自行车。一路骑,忽而想到广州。广州有万胜围,碧山有万花围。我的身边,堆蓝叠翠的大小山丘,拥簇都是花儿——矮的五色梅、孔雀草,波斯菊稍高一些;狗尾草彼此张望,茸茸的,需要凑近地看:田间弯下的老人的腰,一匹小马深深依偎一旁。

碧山养蛙,其实也种油菜花。四月,油菜花已迁徙,向北,终点站开往青海湖边。秋日自有水稻的故事,使人自问夏日到访的不合时宜。

但夏日还是可亲的。莎士比亚的诗“我可否将你比作一个夏日”,地位俨然肩比恋人了;再参下半句“你比它更亮丽更柔细”,不免摇头——浪漫的式样,究不与古朴许。东坡回文句“手红冰碗藕,藕碗冰红手。郎笑藕丝长,长丝藕笑郎”,想来当胜一筹。

十数畦菜圃之间,找到了云门塔。

塔别称很多:碧山宝塔、三都宝塔……起名各有缘由。它的来源也有故事,底色悲凉旧。我相信它不为人熟知,但每见游客在塔下合影,心里还是好笑。岁月静好,意义无处意义。参与,才是现代生活的基本准则。

前听笛声,近知是铃声。塔身布缀铜铃,叮叮当当的(下一个节目:《云门塔的铃》,演奏者:风)。塔的模样静谧,人便一直沉默。

“徽墨酥,蟹壳黄……”

她隔三差五写,作报告似的,指出得意的段落,递给我看。

“怎样?”期待着。

“像景点展示牌上的简介。”

糟糕的回答,询问戛然而止。她的回应,多半瞪一眼,扭过身子,气鼓鼓欲走。见状不适,我便打圆场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这样的对话还有很多,通常都肤浅得使人发笑。那时此起彼伏的心思,从未懂得书写过。

夕照恋恋不舍,脊背上有橘红色的泪痕。不忍拭。

“缺乏温情的生活,不过是没上油的齿轮,只能发生吱吱格格的噪音。”

雨果写着,为着人世间的情感。

李白另有一句诗:“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

下一站是黄山。

离程公路,时见山间云。似飞白,身段却柔软,一笔绵长,书家气息徐徐。青山如潮,深深雀啼分两岸,高音,禁不住眺望。然而不见盘桓,但闻鸣声栖入白云乡。忘挥别。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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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作者:谢至晗

排版:姚勇洲

责任编辑:肖繁

一人成风,万人呼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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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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