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录你是人间四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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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你是人间四月天作者:林徽因夜莺与玫瑰他的头发黑如风信子花,嘴唇红比他所切盼的玫瑰,但是挚情已使他脸色憔悴,烦恼已在他眉端印着痕迹。『爱』果然是件非常的东西。比翡翠还珍重,比玛瑙更宝贵。珍珠,榴石买不得他,黄金亦不能作他的代价,因为他不是在市上出卖,也不是商人贩卖的东西。忽然她张起棕色的双翼,冲天的飞去。她穿过那树林如同影子一般,如同影子一般的,她飞出了花园。白如海涛的泡沫,白过山巅上积雪。请你到古日规旁找我兄弟,或者他能应你所求。你若要一朵红玫瑰,你须在月色里用音乐制成,然后用你自己的心血染他。你须将胸口顶着一根尖刺,为我歌唱。你须整夜的为我歌唱,那刺须刺入你的心头,你生命的血液得流到我的心房里变成我的。夜莺喊道:「高兴罢,快乐罢;你将要采到你那朵红玫瑰了。我将用月下的歌音制成他,再用我自己的心血染红他。我向你所求的酬报,仅是要你做一个真挚的情人,因为哲理虽智,爱比她更慧;权力虽雄,爱比她更伟。焰光的色彩是爱的双翅,烈火的颜色是爱的躯干。她有如蜜的口唇,若兰的吐气。」于是夜莺为橡树唱起来。她恋别的音调就像在银瓶里涌溢的水浪一般的清悦。她唱罢时,那青年站起身来从衣袋里抽出一本日记簿和一枝笔。待月娘升到天空,放出她的光艳时,那夜莺也就来到玫瑰枝边,将胸口插在刺上。她胸前插着尖刺,整夜的歌唱,那晶莹的月亮倚在云边静听。她昼夜的,啭着歌喉,那刺越插越深,她生命的血液渐渐溢去。起先那瓣儿是黯淡得如同河上罩着的薄雾——黯淡得如同晨曦的脚迹,银灰得好似曙光的翅翼,那枝上玫瑰蕾就像映在银镜里的玫瑰影子或是照在池塘的玫瑰化身。但是那树还催迫着夜莺紧插那枝刺。「靠紧那刺,小夜莺。」那树连声的叫唤,「不然,玫瑰还没开成,晓光就要闯来了。」于是夜莺越紧插入那尖刺,越扬声的唱她的歌,因她这回所歌颂的是男子与女子性灵里烈情的诞生。花的外瓣红同烈火,花的内心赤如绛玉。笑笑的是她的眼睛,口唇,和唇边浑圆的漩涡。艳丽如同露珠,朵朵的笑向贝齿的闪光里躲。那是笑——神的笑,美的笑:水的映影,风的轻歌。笑的是她惺松的鬈发散乱的挨着她的耳朵。轻软如同花影,痒痒的甜蜜涌进了你的心窝。那是笑——诗的笑,画的笑:云的留痕,浪的柔波。注:原载《新月诗选》第三期(年10月)。仍然你舒伸得像一湖水向着晴空里白云,又像是一流冷涧澄清许我循着林岸穷究你的泉源:我却仍然怀抱着百般的疑心对你的每一个映影!你展开像个千瓣的花朵!鲜妍是你的每一瓣,更有芳沁,那温存袭人的花气,伴着晚凉:我说花儿,这正是春的捉弄人,来偷取人们的痴情!你又学叶叶的书篇随风吹展,揭示你的每一个深思;每一角心境,你的眼睛望着,我,不断的在说话:我却仍然没有回答,一片的沉静永远守住我的魂灵。注:原载《新月诗选》第二期(年4月)。记忆断续的曲子,最美或最温柔的夜,带着一天的星。记忆的梗上,谁不有两三朵娉婷,披着情绪的花无名的展开野荷的香馥,每一瓣静处的月明。湖上风吹过,额发乱了,或是水面皱起像鱼鳞的锦。四面里的辽阔,如同梦荡漾着中心彷徨的过往。不着痕迹,谁都认识那图画,沉在水底记忆的倒影!二十五年(1)二月注:原载《大公报·文艺副刊》第一百一十四期(年3月22日),此期为「星期特刊」。黄昏过泰山记得那天心同一条长河,让黄昏来临,月一片挂在胸襟。如同这青黛山,今天,心是孤傲的屏障一面;葱郁,不忘却晚霞,苍莽,却听脚下风起,来了夜——注:原载《大公报·文艺副刊》第一百八十二期(年7月19日),此期为「诗歌特刊」。静坐冬有冬的来意,寒冷像花,——花有花香,冬有回忆一把。一条枯枝影,青烟色的瘦细,在午后的窗前拖过一笔画;寒里日光淡了,渐斜……就是那样底像待客人说话我在静沉中默啜着茶。二十五年冬十一月注:原载《大公报·文艺副刊》第二百九十三期(年1月31日),此期为「诗歌特刊」。时间人间的季候永远不断在转变春时你留下多处残红,翩然辞别,本不想回来时同谁叹息秋天!现在连秋云黄叶又已失落去辽远里,剩下灰色的长空一片透彻的寂寞,你忍听冷风独语?注:原载《大公报·文艺副刊》第三百一十期(年3月14日),此期为「诗歌特刊」。八月的忧愁黄水塘里游着白鸭,高粱梗油青的刚高过头,这跳动的心怎样安插,田里一窄条路,八月里这忧愁?天是昨夜雨洗过的,山岗照着太阳又留一片影;羊跟着放羊的转进村庄,一大棵树荫下罩着井,又像是心!从没有人说过八月甚么话,夏天过去了,也不到秋天。但我望着田垄,土墙上的瓜,仍不明白生活同梦怎样的连牵。二十五年夏末注:原载《大公报·文艺副刊》第二百二十四期(年9月30日)。雨后天我爱这雨后天,这平原的青草一片!我的心没底止的跟着风吹,风吹:吹远了香草,落叶,吹远了一缕云,像烟——像烟。二十一年十月一日注:原载《大公报·文艺副刊》第一百一十期(年1月15日),此期为「星期特刊」。秋天,这秋天这是秋天,秋天,——风还该是温软;太阳仍笑着那微笑,闪着金银,夸耀他实在无多了的最奢侈的早晚!这里那里,在这秋天,斑彩错置到各处山野,和枝叶中间,像醉了的蝴蝶,或是珊瑚珠翠,华贵的失散,缤纷降落到地面上。这时候心得像歌曲;由山泉的水光里闪动,浮出珠沫,溅开山石的喉嗓唱。这时候满腔的热情全是你的,秋天懂得,秋天懂得那狂放,——秋天爱的是那不经意不经意的零乱!但是秋天,这秋天,他撑着梦一般的喜筵,不为的是你的欢欣:他撒开手,一掬缨络,一把落花似的幻变,还为的是那不定的悲哀,归根儿蒂结住在这人生的中心!一阵萧萧的风,起自昨夜西窗的外沿,摇着梧桐树哭。——起始你怀疑着:荷叶还没有残败;小划子停在水流中间;夏夜的细语,夹着虫鸣,还信得过仍然偎着耳朵旁温甜;但是梧桐叶带来桂花香,已打到灯盏的光前。一切都两样了,他闪一闪说,只要一夜的风,一夜的幻变。冷雾迷住我的两眼,在这样的深秋里,你又同谁争?现实的背面是不是现实,荒诞的,果属不可信的虚妄?疑问抵不住简单的残酷,再别要悯惜流血的哀惶,趁一次里,要认清造物更是摧毁的工匠。信仰只一细炷香,那点子亮再经不起西风,沙沙的隔着梧桐树吹!如果你忘不掉,忘不掉那同听过的鸟啼;同看过的花好,信仰该在过往的中间安睡。……秋天的骄傲是果实,不是萌芽,——生命不容你不献出你积累的馨芳;交出受过光热的每一层颜色;点点沥尽你最难堪的酸怆。这时候,切不用哭泣;或是呼唤;更用不着闭上眼祈祷;(向着将来的将来空等盼);只要低低的,在静里,低下去已困倦的头来承受,——承受这叶落了的秋天听风扯紧了弦索自歌挽:这夜,这夜,这惨的变换!二十二年十一月中旬注:原载《大公报·文艺副刊》第十七期(年11月18日)。一首桃花桃花,那一树的嫣红,像是春说的一句话;朵朵露凝的娇艳,是一些玲珑的字眼,一瓣瓣的光致,又是些柔的匀的吐息;含着笑,在有意无意间。生姿的顾盼。看,——那一颤动在微风里她又留下,淡淡的,在三月的薄唇边,一瞥,一瞥多情的痕迹!二十年五月 香山注:原载《诗刊》(年10月第3期)。山中一个夏夜山中有一个夏夜,深得像没有底一样,黑影,松林密密的;周围没有点光亮。对山闪着只一盏灯——两盏像夜的眼,夜的眼在看!满山的风全蹑着脚像是走路一样,躲过了各处的枝叶各处的草,不响。注:原载《新月》(年6月4卷7期)。单是流水,不断的在山谷上石头的心,石头的口在唱。均匀的一片静,罩下像张软垂的幔帐。疑问不见了,四角里模糊,是梦在窥探?夜像在祈祷,无声的在期望,幽馥的虔诚在无声里布漫。一九三一年注:本诗第三节按发表时排印,现存原手稿为:虫鸣织成那一片静,寂寞像垂下的帐幔;仲夏山林在内中睡着,幽香四下里浮散。黑影枕着黑影,默默的无声,夜的静,却有夜的耳在听!你是人间的四月天——一句爱的赞颂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笑响点亮了四面风;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黄昏吹着风的软,星子在无意中闪,细雨点洒在花前。那轻,那娉婷,你是,鲜妍百花的冠冕你戴着,你是天真,庄严,你是夜夜的月圆。雪化后那片鹅黄,你像;新鲜初放芽的绿,你是;柔嫩喜悦水光浮动着你梦期待中白莲。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你是爱,是暖,是希望(2),你是人间的四月天!注:原载《学文》(年5月第1卷1期)。忆新年等在窗外,一缕香,枝上刚放出一半朵红。心在转,你曾说过的几句话,白鸽似的盘旋。我不曾忘,也不能忘那天的天澄清的透蓝,太阳带点暖,斜照在每棵树梢头,像凤凰。是你在笑,仰脸望,多少勇敢话那天,你我全说了,——像张风筝向蓝穹,凭一线力量。二十二年年岁终注:原载《学文》(年6月第1卷2期)。灵感是你,是花,是梦,打这儿过,此刻像风在摇动着我:告诉日子重叠盘盘的山窝;清泉潺潺流动转狂放的河;孤僻林里闲开着鲜妍花,细香常伴着圆月静天里挂;且有神仙纷纭的浮出紫烟,衫裾飘忽映影在山溪前;给人的理想和理想上铺香花,叫人心和心合着唱;直到灵魂舒展成条银河,长长流在天上一千首歌!是你,是花,是梦,打这里儿过,此刻像风,在摇动着我;告诉日子是这样的不清醒;当中偏响着想不到的一串铃。树枝里轻声摇曳;金镶上翠,低了头的斜阳,又一抹光辉。难怪阶前人忘掉黄昏,脚下草,高阁古松,望着天上点骄傲;留下檀香,木鱼,合掌,在神龛前,在蒲团上,楼外又楼外,幻想彩霞却缀成凤凰栏杆,挂起了塔顶上灯!二十四年十月 徽因作于北平注:据手稿,此诗在作者生前未曾发表。风筝看,那一点美丽会闪到天空!几片颜色,挟住双翅,心,缀一串红。飘摇,它高高的去,逍遥在太阳边太空里闪一小片脸,但是不,你别错看了错看了它的力量,天地间认得方向!它只是轻的一片,一点子美像是希望,又像是梦;一长根丝牵住天穹,渺茫——高高推着它舞去,白云般飞动,它也猜透了不是自己,它知道,知道是风!正月十一日注:原载《大公报·文艺副刊》第三十九期(年2月14日)。冥思心此刻同沙漠一样平(3)思想像孤独的一个阿拉伯人;仰脸孤独的向天际望落日远边奇异的霞光,安静的,又侧个耳朵听远处一串骆驼的归铃。在这白色的周遭中,一切像凝冻的雕形不动:白袍,腰刀,长长的头巾,浪似的云天,沙漠上风!偶有一点子振荡闪过天线,残霞边一颗星子出现。二十五年夏末空想(外四章)终日的企盼企盼正无着落,——太阳穿窗棂影,种种花样。暮秋梦远,一首诗似的寂寞,真怕看光影,花般洒在满墙。日子悄悄的仅按沉吟的节奏,尽打动简单曲,像钟摇响。不是光不流动,花瓣子不点缀时候,是心漏却忍耐,厌烦了这空想!你来了你来了你来了,画里楼阁立在山边,交响曲,由风到风,草青到天!阳光投多少个方向,谁管?你,我如同画里人掉回头,便就不见!你来了,花开到深深的深红,绿萍遮住池塘上一层晓梦,鸟唱着,树梢交织着枝柯,——白云(1)却是我们,悠忽翻过几重天空!自己图画;乡下人的笠帽,草鞋,乡下人的性情。暑中在山东乡间步行 二十五年夏十月独行像个灵魂失落在街边,我望着十月天上十月的脸。我向雾里黑影上涂热情悄悄的看一团流动的月圆。我也看人流着流着过去来回黑影中冲着波浪翻星点我数桥上栏杆龙样头尾像坐一条寂寞船,自己拉纤。我像哭,像自语。我更自己抱歉!自己焦心,同情,一把心紧似琴弦,——我说哑的,哑的琴我知道,一出曲子未唱,幻望的手指终未来在上面?日子优闲的仰着脸望:日子同这没有云的天能不能永远?又想:(不敢低头)疑问同风吹来时,影子会不会已经伸得很长,寂寞的横在衰柔的青草上?去春不过是去年的春天,花香,红白的相间着一条小曲径,在今天这苍白的下午,再一次登山回头看,小山前一片松风就吹成长长的距离,在自己身旁。人去时,孔雀绿的园门,白丁香花,相伴着动人的细致,在此时,又一次湖冰将解的季候,已全变了画。时间里悬挂,迎面阳光不来,就是来了也是斜抹一行沉寂记忆,树下。除夕看花新从嘈杂着异乡口调的花市上买来,碧桃雪白的长枝,同红血般的山茶花。着自己小角隅再用精致鲜艳来结采,不为着锐的伤感,仅是钝的还有剩余下!明知道房里的静定,像弄错了季节,气氛中故乡失得更远些,时间倒着悬挂;过年也不像过年,看出灯笼在燃烧着点点血,帘垂花下已记不起旧时热情、旧日的话。如果心头再旋转着熟识旧时的芳菲,模糊如条小径越过无数道篱笆,纷纭的花叶枝条,草看弄得人昏迷,今日的脚步,再不甘重踏上前时的泥沙。月色已冻住,指着各处山头,河水更零乱,关心的是马蹄平原上辛苦,无响在刻画,除夕的花已不是花,仅一句言语梗在这里,抖战着千万人的忧患,每个心头上牵挂。诗(三首)给秋天正与生命里一切相同,我们爱得太是匆匆;好像只是昨天,你还在我的窗前!笑脸向着晴空你的林叶笑声里染红你把黄光当金子般散开稚气,豪侈,你没有悲哀。你的红叶是亲切的牵绊,那零乱每早必来缠住我的晨光。我也吻你,不顾你的背影隔过玻璃!你常淘气的闪过,却不对我忸怩。可是我爱的多么疯狂,竟未觉察凄厉的夜晚已在背后尾随,——等候着把你残忍的摧毁!一夜呼号的风声果然没有把我惊醒等到太晚的那个早晨啊。天!你已经不见了踪影。我苛刻的咒诅自己但现在有谁走过这里除却严冬铁样长脸阴霾中,偶然一见。人生人生,你是一支曲子,我是歌唱的;你是河流我是条船,一片小白帆我是个行旅者的时候,你,田野,山林,峰峦。无论怎样,颠倒密切中牵连着你和我,我永从你中间经过;我生存,你是我生存的河道,理由同力量。你的存在则是我胸前心跳里五色的绚彩但我们彼此交错并未彼此留难。…………现在我死了,你,——我把你再交给他人负担!展缓当所有的情感都并入一股哀怨如小河,大河,汇向着无边的大海,——不论怎么冲急,怎样盘旋,——那河上劲风,大小石卵,所做成的几处逆流小小港湾,就如同那生命中,无意的宁静避开了主流;情绪的平波越出了悲愁。停吧,这奔驰的血液;它们不必全然废弛的都去造成眼泪。不妨多几次辗转,溯回流水,任凭眼前这一切撩乱,这所有,去建筑逻辑。把绝望的结论,稍稍迟缓,拖延时间,——拖延理智的判断,——会再给纯情感一种希望!六点钟在下午用什么来点缀六点钟在下午?六点钟在下午点缀在你生命中,仅有仿佛的灯光,褪败的夕阳,窗外一张落叶在旋转!用什么来陪伴六点钟在下午?六点钟在下午陪伴着你在暮色里闲坐,等光走了,影子变换,一支烟,为小雨点继续着,无所盼望!昆明即景一茶铺这是立体的构画,描在这里许多样脸在顺城脚的茶铺里隐隐起喧腾声一片。各种的姿势,生活刻划着不同方面:茶座上全坐满了,笑的,皱眉的,有的抽着旱烟。老的,慈祥的面纹,年轻的,灵活的眼睛,都暂要时间茶杯上停住,不再去扰乱心情!一天一整串辛苦,此刻才赚回小把安静,夜晚回家,还有远路,白天,谁有工夫闲看云影?不都为着真的口渴,四面窗开着,喝茶,跷起膝盖的是疲乏,赤着臂膀好同乡邻闲话。也为了放下扁担同肩背向运命喘息,倚着墙,每晚靠这一碗茶的生趣幽默估量生的短长……这是立体的构画,设色在小生活旁边,阴凉南瓜棚下茶铺,热闹照样的又过了一天!一串疯话好比这树丁香,几枝山红杏,相信我的心里留着有一串话,绕着许多叶子,青青的沉静,风露日夜,只盼五月来开开花!如果你是五月,八月里为我吹开蓝空上霞彩,那样子来了春天,忘掉腼腆,我定要转过脸来,把一串疯话全说在你的面前!对北门街园子别说你寂寞;大树拱立,草花烂漫,一个园子永远睡着;没有脚步的走响。你树梢盘着飞鸟,每早云天吻你额前,每晚你留下对话正是西山最好的夕阳。十一月的小村我想象我在轻轻的独语:十一月的小村外是怎样个去处?是这渺茫江边淡泊的天;是这映红了的叶子疏疏隔着雾;是乡愁,是这许多说不出的寂寞;还是这条独自转折来去的山路?是村子迷惘了,绕出一丝丝青烟;是那白沙一片篁竹围着的茅屋?是枯柴爆裂着灶火的声响,是童子缩颈落叶林中的歌唱?是老农随着耕牛,远远过去,还是那坡边零落在吃草的牛羊?是什么做成这十一月的心,十一月的灵魂又是谁的病?山坳子叫我立住的仅是一面黄土墙;下午透过云霾那点子太阳!一棵野藤绊住一角老墙头,斜睨两根青石架起的大门,倒在路旁无论我坐着,我又走开,我都一样心跳;我的心前虽然烦乱,总像绕着许多云彩,但寂寂一湾水田,这几处荒坟,它们永说不清谁是这一切主宰我折一根柱枝,看下午最长的日影要等待十一月的回答微风中吹来。三十三年初冬 李庄忧郁忧郁自然不是你的朋友;但也不是你的敌人,你对他不能冤屈!他是你强硬的债主,你呢?是把自己灵魂压给他的赌徒。你曾那样拿理想赌博,不幸你输了;放下精神最后保留的田产,最有价值的衣裳,然后一切你都赔上,连自己的情绪和信仰,那不是自然?你的债权人他是,那么,别尽问他脸貌到底怎样!呀天,你如果一定要看清今晚这里有盏小灯,灯下你无妨同他面对面,你是这样的绝望,他是这样无情!春天田里漫步春天田里,慢慢的,有花开,有人说是忧愁,——有人说不是:人生仅有无谓的空追求!那么是寂寞了,诗意的悲哀心这样悠悠:古今仍是一样,河水缓缓的流。青青草原,新才追到眼前,有人说是春风,——有人说不是:季候正逢情感的天空,或许是自己呢,怀念远边,心这样吹动?古今永远不变,春日迟迟中红。一九四〇 四川李庄上题初病后微光街上没有光,没有灯,店廊上一角挂着有一盏;他和她把他们一家的运命含糊的,全数交给这黯淡。街上没有光,没有灯,店窗上,斜角,照着有半盏。合家大小朴实的脑袋,并排儿,熟睡在土炕上。外边有雪夜,有泥泞;沙锅里有不够明日的米粮;小屋,静守住这微光,缺乏着生活上需要的各样。缺的是把干柴,是杯水;麦面……为这吃的喝的,本说不到信仰,——生活已然,固定的,单靠气力,在肩臂上边,来支持那生的胆量。明天,又明天,又明天……一切都限定了,谁还说希望,——便使是做梦,在梦里,闪着,仍旧是这一粒孤勇的光亮?街角里有盏灯,有点光,挂在店廊;照在窗槛;他和她,把他们一家的运命明白的,全数交给这凄惨。二十二年九月注:原载《大公报·文艺副刊》第二期(年9月27日)。破晓木格子窗上,支支哑哑的响。泻像薄冰的纸上,一层微光。早晨的睡眼见不到一点温暖你同熄了的炉火应在留恋昨晚。忽然钟声由冻骤的空中敲出,悠扬的击节,寒花开在山谷!这时,任何的梦该卷起,好好收藏又一天的日子已迈过你的窗栏三六,冬至,平西郊注:原载《平明日报·星期艺文》(年9月5日)。诗——自然的赠与花刺是花的幽默,颜色,她的不谨慎。她残了,委屈里没有恨。星光赠你的是冷!夜深时你会暖□,满天闪烁整宇宙智慧,她们愿意照入你的心灵。湖上微风是同你微笑;她爱湖水情绪的激动。□□,水藻,蜻蜓,和一切闲情,你爱水底倒映认真的晴空。红叶秋林是秋天的火焰,终烧成焦燥同凋零,让她铺着山径为你的散步,盼你踏着忧愁给草木同情。注:原载《平明日报·星期艺文》(年9月5日)。梅真同他们(四幕剧)梅蕊触人意,冒寒开雪花。遥怜水风晚,片片点汀沙。——黄山谷《题梅》她是那么雅素整齐,端正地坐在一张直背椅子上看信,很秀气一副花眼眼镜架在她那四十多岁的脸上。时间正在寒假的一个下午里,屋子里斜斜还有点太阳,有一盆水仙花,有火炉,有柚子,有橘子,吃过一半的同整个的全有。琼(慈爱地抿着嘴笑)得了。老四,大约我到吃晚饭时候进来,你也还是这样躺着看书!琪(毫不客气地)也许吧!(仍看书)小门轻轻地开了,进来的梅真约摸在十九至廿一岁中间,丰满不瘦,个子并不大,娇憨天生,脸上处处是活泼的表情,尤其是一双伶俐的眼睛顶叫人喜欢。梅(仍捧着衣襟也起立)让她打听好了!她那眯着眼睛,扭劲儿的!琪(提着火筷指梅真)你又淘气了!(忽然放下火筷走过来小圆桌边)梅真,我有正经事同你商量。琪梅真你看!你什么都好,就是有时这酸劲儿的不好,我告诉你,人就不要酸,多好的人要酸了,也就没有意思了……我也知道你为难……琪你的嘴真是小尖刀似的!梅对不起,又忘了你的话。琪(高兴地)够了,太够了。(看单子)嘿,这黑宋磁胆瓶拿来插梅花太妙了,梅真你怎么那么会想?梅(大笑以挑逗口气)四小姐,你自己说吧,问我干么?!荣升开门无声的先皱了皱眉,要笑又不敢。每件事,他都觉得微微好笑,却偏要皱皱眉。[唐元澜划了洋火点上,衔着烟走向窗前背着。]唐干么我不热心?世界上(话讲得很慢)美的东西……美的书……美的人……我一样地懂得爱呀!怎么你说得我好像一个死人!唐(默然,只是抽着烟走到矮榻前,预备舒服地坐下,忽然触到毛织物,跳起,转身将许多针线移开)好家伙,这儿创作品可真不少呀![大小姐文娟同张爱珠,热闹地一同走入。文娟是个美丽的小姐,身材长条,走起路来非常好看,眉目秀整,但不知什么缘故,总像在不耐烦谁,所以习惯于锁起眉尖,叫人家有点儿怕她,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她似的,怪难过的。][张爱珠,眯着的眼里有许多讲究,她会笑极了,可是总笑得那么不必需,这会子就显然在热闹地笑,声音叽叽喳喳地在说一些高兴的话。]珠你真爱清爽,人要好看,她什么都爱好看。(笑眯眯地向唐)是不是?唐(由炉边过来摩擦着手大声地笑)这丫头好厉害!珠(好笑地向文娟)Mr.唐有的是书生的牢骚……她就不知道人家多为难,你们这梅真有时真气人透了……Mr.唐,你刚从外国回来有好些个思想,都太理想了,在中国就合不上。[门开处黄仲维笑着捧一大托盘茶点入,梅真随在后面无奈何他。黄年轻,活泼,顽皮,身着洋服内衬花毛线衣,健康得像运动家,可是头发蓬松一点,有一双特别灵敏的眼睛,脸上活动的表情表示他并不是完全的好脾气,心绪恶劣时可以发很大的脾气,发完又可以自己懊悔。就因为这一点许多女孩子本来可以同他恋爱的倒有点怕他,这一点也就保护着他不成为模范情人。此刻他高兴地胡闹地走入他已颇熟识的小书房。]琪吃点心吧,别抬杠了!(倒茶)仲维,把这杯给爱珠,这杯给大姊。[大家吃点心。]黄(吃完坐在沙发看杂志,忽然插嘴)什么时髦不时髦的,怎样算是对劲,怎样算是不对劲?[唐元澜望望文娟无语,听到黄说话,兴趣起来,把杯子放下听,拿起一块蛋糕走到角落里倚着书架。]琪(轻声亲热地逗黄)碰了一鼻子灰了吧?[唐元澜无聊地忽走过,俯身由地上捡拾一个花生吃。]黄(看见)这倒不错,满地上有吃的呀!(亦起俯身捡一粒)怎么,我捡的只是空壳。(又俯身捡寻)珠(提着毛织物,咭咭呱呱地)你看这件花样顶难织了,我……(随娟出)[门忽然开了李琼走了进来。]琪我没有……唐表姑。黄(同时地)伯母。琼(坐下叹口气)我真不知怎么办好!梅真真是聪明,岁数也大了,现在我们这儿又不能按老规矩办事,现在叫她上哪儿去好,送她到哪儿去我也不放心,老实说也有点舍不得。你们姊儿们偏常闹到人家哭哭啼啼的,叫我没有主意!琪(望黄)好吧,我,我就去。黄我送你过去。琼元澜,我是很疼娟娟的,可是老实说,她自小就有脾气。你知道,她既不是我生的,有时使我很为难……小的时候,说她有时她不听,打她太难为情,尤其是她的祖母很多心,所以我也就有点惯了她。现在你回来了……琼都是你那刘姨嬷慌慌张张地跑去同娟娟的伯嬷讲了一堆,我当时也就觉得那样不妥当——这种事当然不能勉强的。不过我也要告诉你,我觉得娟娟很见得你好,这次你回来,我知道她很开心,你们再在一起玩玩熟了,也许就更知道对方的好处。[琪匆匆下。唐失望地怔着。]琼(看文琪微笑)这年龄时期最快活不过,我喜欢孩子们天真烂漫,混沌一点……琼(温和的)他们疯疯癫癫跑出去玩去了。第二幕他的体格大方,眉目整齐,虽然在装扮上显然俗些。头发梳得油光,身上短装用的是黑色绸料,上身夹袄胸上挖出小口袋,金表链由口袋上口牵到胸前扣襻上。椅上放着黑呢旧外衣,一条花围巾,一副皮手套。宋梅……梅姊,你别这样子,我这两年辛辛苦苦弄出这么一个小电料行不容易,你得知道,我心里就盼着那一天你肯跟我一块过日子,我能不委屈你。梅得了,你别说了。宋(得意地,忸怩地)现在你知道了你可要来,我准不能叫你怎样,……我不能丢你的脸。梅(怜悯地)……不……不是不愿意,是没有这意思,根本没有这意思!我这个人就这脾气,我,我这个人不好,所以你就别找我最好,至少今天快别提这个了,我们这儿都忙,回头耽误了小姐们的事不好。梅(惊讶地抬头去后望,急急立起来)大太太是您,来看热闹?这屋子还没有收拾完呢。大太(望屏风)这是什么东西——这怪里怪气的?大太(更凑近,做神秘的样子)我告诉你……梅(退却不愿听)大太太,您别——别告诉我什么……[仲维同文琪笑着进来,同梅真撞个满怀。]琪(做鬼脸向黄,又对大太太)怪不得您认不得!(故作正经地)我的朋友,尤其是男朋友,就够二三十位!来来往往地,——今天这一个来,明天那一个来!……黄(亦做鬼脸,背着大太太用手指频指着琪)可是你伯嬷准认得我,因为每次你那些朋友排着队来,都是我领头,我好比是个总队长!琪对了,您收着给大姊摆新房吧,那西湖风景,又是月亮又是水的,太好看了,我们回头把它给糟蹋了太可惜!黄对了,来挂吧。(取起地上画,又搬梯子把梯架两腿支开放好)文琪,我上去,你替我扶着一点,这梯子好像不大结实。(慢慢上梯子)黄别摇,别摇,等我告诉你。琪快说,不然就快下来!黄得了别说了,我告诉你,立体画最重要的贡献,大概是发现了新角度!这新角度的透视真把我们本来四方八正的世界——也可以说是宇宙——推广了变大了好几倍。黄我就说这个!新角度的透视。为了这新角度,我们的世界,乃至于宇宙,忽然扩大了,变成许多世界,许多宇宙。黄我的意思是:我认识的你以外,我又多认识了一个你——一个从梯子上往下看到的,从梯子下往上望着的李文琪!琪我信了就怎样?(顽皮地)你知道这宇宙以外,根本经不起再多出一个,从梯子上往下看到的,从梯子下往上望的李文琪所看到的,坐在梯子顶上说疯话的黄仲维!(仰脸大笑)琪(逗黄又有点害怕)我,我不知道!(摆脱黄抓住她的手)黄(追琪)你……你把你耳朵拿过来,我非要告诉你不可——今天!琪(顽皮地歪着把耳朵稍凑近)哪……我可有点聋!琪(努着嘴红着脸说不出话半天)那——那就怎么样呢?(两手掩面笑,要跑)琪(伏在黄胸前憨笑)仲维,我有一点想哭。(抽咽着又像是笑声)琪(憨笑)元哥,你越变越坏了!(看黄微笑)琪我也纳闷呢,从前,他一放假总急着回家来,这半年他怎么变了,老像推延着,故意要晚点回来似的。[梅真入,仍恢复平时活泼。][三小姐文霞跑进来,文霞穿蓝布夹袍,素净像母亲,但健硕比母亲高。她虽是巾帼而有须眉气概的人,天真稚气却亦不减于文琪。爱美的心,倔强的志趣,高远的理想,都像要由眉宇间涌溢出来。她自认爱人类,愿意为人类服务牺牲者,其实她就是一个富于热情又富于理想的好孩子。自己把前面天线展得很长很远,一时事实上她却仍然是学校、家庭中的小孩子。]黄梅真今天很像一个导演家![大家哄然笑。][宋雄入,手里提许多五彩小灯笼。]黄我也去看看……[黄随琪下。]唐(微笑插嘴)小电灯匠吃得白胖白胖的可不行!小心上了梯子掉下来!梅(温和地)好吧,劳驾你了。(急转脸收拾屋子)梅三小姐,这堆片子交给您,由您分配去,吃饭分三组,您看谁同谁在一起好。就是一件。(附霞耳细语)梅(急得跺脚两手抱住额部,来回转)别说了,别说了,我整个听糊涂了!……你这个叫做怎么回事呀?(坐一张矮凳上,不知所措)唐(冷静地)说得是呢?怎么回事?!(叹息)这次我回来才知道大小姐同你那样做对头,我真是糊涂,我对不起你。(走近梅真)梅真,现在我把话全实说了,你能原谅我,同情我!你……(声音轻柔地)这么聪明,你……你不会不……唐为什么?为什么别跟二少爷提到你?(疑心想想,又柔声地问)你不知道他是一个很能了解人情的细心人?他们家里的事有他就有了办法吗?梅(窘极摇头)不为什么!不为……第三幕同一个房间,早上纷乱的情形又归恬静。屋子已被梅真同文琪收拾得成所谓未来派的吃烟室。墙上挂着新派画,旁边有一个比较怪诞的新画屏风。矮凳同靠垫同其他沙发,椅子分成几组,每组有他中心的小茶几,高的,矮的,有红木的,有雕漆的,圆的同方的。家具显然由家中别处搬来,茶几上最主要的摆设是小盏纱灯同烟碟。书架上窗子前均有一种小小点缀。最醒目的是并排的红蜡烛。近来女孩子们对于宴会显然受西洋美术的影响,花费她们的心思在这种地方。[幕开时天还没有黑,阳光已经有限,屋中似乎已带点模糊。大小姐文娟在一张小几前反复看一封短短的信。][娟低头拭泪不答。][娟仍不语。]娟(哽声愤愤地)谁,……谁愿意生气?!娟这还用您操心,(冷冷地)分别不过在暗同明的就是了。今早上她不是同元澜鬼混了一阵子么?(哭)反正,我就怪我没有嬷……[娟委屈伤心地呜咽着哭起来。]琼(起立)张小姐你劝劝她吧,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我今晚决定请梅真出来做客,趁这机会让我表白一下我们已经同朋友一样看待她。你是新时代人,对于这点一定赞成的,晚上在客人眼前一定不会使梅真有为难的地方。(要走)[娟暗中拉爱珠衣袖。]荣四小姐叫把火添得旺旺的,今儿晚上要屋子越热越好。[小门忽然推开,文靖——刚回家的二少爷——进来。文靖像他一家子人,也是有漂亮的体格同和悦的笑脸的。沉静处,他最像他母亲,我们奇怪的是在他笑悦的表情底下,却蕴住与他不相宜的一种忧郁,这一点令人猜着是因为他背负着一个不易解决的问题所致,而不是他性情的倾向。]靖(亲热淘气地)怎样?靖(微笑)荣升还是这个样子,我总弄不清楚他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重新淘气地)怎么样?我看你还是让我跟你刷头发吧!靖(把刷子夺过举得高高地)我真想不到,我走了一年,我的娇嫩乖乖的小妹妹,变成了这么一个凶悍泼辣的「娘们」!琪我知道,我知道,我看我们这许多人里,顶算他有点,有点真玩艺儿,二哥,你也觉得这样,我太高兴了……今晚上我们就宣布订婚的事。靖对不起,(又刷琪发)这样子好不好?我告诉你,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刚洗过的女孩子的头发,表现着一种洁净,一种温柔,一种女性的优美,我对着它会起一种尊敬,又生一种爱,又是审美的,又是近人性的……并且在这种时候,我对于自己的性情也就感到一种和谐的快活。琪二哥,我还记得从前你喜欢同人家打辫子,那时候我们都剪了头发,就是梅真有辫子……我们都笑你同丫头好,你就好久好久不理梅真……琪(接刷子起立)好,就刷这几下子!(频频打散头发摇下水花)二哥,你到底有几天的假?靖(苦笑)做妹妹的似乎比做姐姐的糊涂多了。大姐早就疑心我,处处盯着我,有一时我非常地难为情。她也知道我这弱点,更使得我没有主意,窘透了,所以故意老同璨璨在一起,(掷下烟,起立)老四,我不知道你怎样想……靖我早就喜欢她,我告诉你!可是我始终感到我对她好只会给她苦痛的,还要给妈妈个难题,叫她为我听话受气,所以我就始终避免着,不让人知道我心里的事儿,(耸一耸肩)只算是给自己一点点苦痛。(支头沉思)珠嘿,你们这里这么黑,我给你们开盏灯!靖不行,我没有工夫了。[靖急下。]珠这个怎样会看错?我真不懂你怎么看得梅真那么好人!你妈说今晚要正式请梅真在这儿做客,好让她同你们平等,我看她以后的花样可要多了。说不定仲维也要让她给迷住![琪、霞同下,梅起灭了大灯,仅留小桌灯,独坐屏风前小角隅里背向门,低头啜泣。门轻轻地开了,文靖穿好晚服的黑裤白硬壳衬衫,黑领结打了一半,外面套着暗色呢「晨衣」Dressing-Gown进来。]梅(带哭声)你到底说什么?我真纳闷死了!我真纳闷死了。(坐椅上伏椅背上哭起来)琪那不是一样么?梅(急)不一样么!不一样么!(哭声)因为我告诉他,我爱另一个人,我只知道那么一个人好……琪梅真!你别……你   …[梅真夺门出,琪一人呆立片刻,才丧气地坐下以手蒙脸。]THEEND.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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